两人一边走酒馆，一边说话。

“说实话？很讨厌。”罗叶说，“他们九狱民不会理解鬼的受。尤其是她，九狱少主。尤其是你！她的鬼仆……裴素章，你别忘了，你以前活着时也是个有尊严的人……”

裴素章甩开他的手，说：“我没什么尊严，你认错人了。”

罗叶只觉得自己苦婆心地劝到今天，裴素章还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的样。于是今日，他打算换个方法，循循善诱：“那你说说，你喜她什么吧。让你舍不得放不下，不愿去往生的好……”

裴素章说不上来，但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。

他年轻早夭，稀里糊涂地了孤魂野鬼。值得庆幸的是他没什么执念，也没犯下什么了不得的罪孽，于是顺利地过五关斩六将，一路到了回殿前。

那也是立醒跟着父亲立折第一次去回殿参观。她那时，也才七八岁模样。

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，他也愣了一下。他从没见过这么令人惊艳的父女，别人里有些瘆人的血红眸，在他看来却有着惊心动魄的。那小小姑娘没牵着父亲的手，只是抱着手臂歪着看他。片刻，向他一指。

“我要他我的鬼仆。”

裴素章不明白鬼仆是什么，负责转生的鬼差就过来耐心地同他解释。如果想要留下成为九狱民，就要先上一段时间的鬼仆，也就是认一位九狱民为主人。不过你小真有福气，鬼差拍拍他的肩膀，这可是九狱少主，被她看上，以后在九狱可就是横着走了……

那我不转生了吗？他小心翼翼地问。

转生？鬼差嗤之以鼻，憋屈地活几十年然后再回到这个鬼地方，周而复始？留在这儿，抓住这个机会，这可是永远的靠山……

我不愿意别人的仆，他说。

鬼差又笑话他：你活着，也不是给别人仆吗？只是你自己意识不到而已。现任的九狱之主可是一代明君，你算是碰上好时候了……

他又想拒绝，就听见那女孩儿对父亲说：“我要他。”

这三个字犹如敕令，鬼差立刻将他架到女孩儿面前，签字画押。立折的脸并不如何好看，但仍然默许。

裴素章看着前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女孩儿，心底有恨却不能言说。立醒用刀切开两人的手心，又缓缓贴在一起。这是鬼契约，是九狱众多契约之中效力最为牢的一。要以血相，以命相。

他就这样被困在了九狱。

一困，便是许多许多年……

久到他对她恨骨髓，久到他去诱惑方才成年的她，一招一式地把青涩的她调教成床上那副放浪形骸的样。

久到他都已经不知是望更多还是恨更多，久到再也不能习惯离开她。

裴素章机械地摇，他多年前的夙愿终于姗姗来迟，可是这一切对他已经没有半分意义。

是恨吗，恨到要毁掉她的一切，包括她最在意的王权？是吧，这是他一朝一夕磨合了十几年的女孩儿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九狱少主。